徐累 念奴娇

徐累的作品交织着视象复古和观念前瞻，同时又兼容了风格上的精致和厚重。他以出色的学养提示着绘画与文学的关系，将诗歌修辞变成了图像修辞，自我存在变成了意象排列，语言节律变成了图像节奏。他的作品常以隐喻的方式叙述其对世界的理解，并在此过程中不断重申文化的原型意义，《念奴娇》即是徐累实践这种人文理念的经典之作。

单从题目看，“念奴娇”引用了宋代词牌名，与之相呼应，画面本身也有一种欲说还休的余韵。之所以能有这样的魅力，完全取决于徐累擅长的图像修辞能力。对一件有着“情色”意图的作品，“隐匿”和“遮蔽”是一种机巧，不仅获得了想象力的最大满足，而且还能让人产生忧伤的疏离感。

徐累认为，“我的绘画中，我知道这种有限的色情主张，也是非常重要的内容，是我自己的迷幻剂。”黑色马头与“春宫画”虽然对“情色”内容有所暗示，但它们真正的意义，是空间主人的“缺失”，有如回忆的神情，让人怅然有失。“马”是徐累的标志性符码，不过在他的笔下，“马”不再指向自然属性，而是肉身和欲望的象征。而置身于屏风中的“春宫画”，虽然出现了男欢女爱的人物，但与客观写实的场景相比，线描式的人物显然是画面中的幻象。徐累承袭中国古典文学中“虚”与“实”相生相灭的辩证法，欢娱和空幻，也许仅是黄粱一梦的转瞬。

徐累在艺术上的重要贡献之一，便是对内景的发现。这改变了多少年来我们在现实和自然层面上的热望，转身投入到内观和静省的系统中。徐累的空间构成受明代版画的启发，加入了水平线的置入、角与面的切割、景深的遮蔽等，在视觉与境界之间建立了可观可游的情绪流程。其中，折屏是徐累画面中的空间元素，成为他重要的个人辨识度，就像是隔出的舞台，让空洞无物的符号出演一幕又一幕“事件”。《念奴娇》在空间布陈上一如既往，徐累给观众预设了一个“偷窥者”的立场，在屏风之外，观看是令人期待的，又是令人猜想的。屏风如时间的折痕，戏剧性地间离了现实与记忆、观看与幻象、文本与想象之间的关系，不期而遇而成恍惚不安的境遇。艺术家格物以成象，假实以证幻，如罗兰·巴特所说，“人们应当将画视为一出带有意大利风格的戏剧：帷幔拉开了，我们观看，我们期待，我们接受了，我们理解了。当戏结束，图画消失的时候，我们会记得：我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们，就像我们都已融入了古老的戏剧中。”

《念奴娇》曾入展在伦敦举办的徐累个展（伦敦亚洲之家，2011）和广受好评的“世界的壳”大型个展（北京今日美术馆，2013）。因其丰富的图像和内涵，许多著名作家和学者以此作品为解析文本，专题述证，是徐累不可多得的一件代表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