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芽 山水精神

《山水精神》系列与周春芽另外几个著名的系列，如山石、绿狗、桃花等有所不同，一是不以数量取胜，二是创作时间不连贯，实际上这一系列总是出现在画家风格嬗变的节点上，可以说往往带有小结性质。这一幅作于2004年的作品也不例外。

90年代初留学回国后，周春芽将德国表现主义的色彩、笔触和肌理建构以及情感表达方式，与中国水墨传统中墨分五色的笔墨趣味结合起来，通过绿狗、红人、桃花、山石等个人化的载体，以油画中丰富的细节和肌理置换了传统笔墨柔淡纤弱的质地，以繁复错落的体积结构改变文人画扁平的视觉特性，同时也为当代油画调用传统资源的探索提供了一个成功的范例。周春芽在他的试验过程中，每有突破，都以一系列实践来体现，《山水精神》也总会适时地出现。可以说，“山水精神”比“山石”系列更加游离于具体物象，而着眼于东西方艺术的抽象形式与精神层面的问题。正如画家自己所说：“它是我绘画艺术在形态提炼和文化命题两方面的第一个标程。”

这件作品无论从肌理的丰富性还是其承载的精神内涵方面，较之此前的同名画作都显得更为出色。画面下部厚重的油彩与上部如水墨晕染般的稀薄笔触有着近实远虚的透视效果，而合围出的一片淡雅绿色又如同中国园林中布满绿藻的幽潭。有评论认为：“周春芽是继林风眠、关良之后，牵起传统文化线索、搭上中国山水精神脉搏的当代艺术家的第一人”，从此作看来，确非夸大其词。

周春芽在90年代以降曾一度精研过传统艺术。从这幅《山水精神》可以看出一种明显的借用。画面只有黑白两种色调，显然是刻意模拟传统水墨的色彩特征，黑色区域有的厚重如漆，有的轻薄浅淡，有的淋漓流淌，有的保留笔刷分叉的“飞白”，完全是试图再现“墨分五色”的水墨视觉效果。在绘制线条时，一气呵成，一笔到位，不留修改的痕迹，也如在纸上描绘一般，追求书法式的笔下运转。不过，画面上颜料堆叠的凸凹起伏，色彩团块与线条不可预知的缠绕、交叉，毫无征兆的模糊带，都让画面呈现出在具象与抽象之间的微妙状态。画面所传达出来的也绝非古典趣味的优雅与节制，而是涌动着一股躁动的暴戾之气。从某种程度上说，周春芽有意无意地揭示出普遍存在的一种精神症候。因此，虽然周春芽的这种与传统对话的作品数量更多，但始终就如他自己所言：“拒绝忠实、温驯和奴化，没打算为古人负责，我关心的是我的感动和我的表达。”

周春芽曾经说过：“真正有价值的传统是进行时态的东西，传统之所以成为传统，其实归因于今天的人对过去的认定，归因于我们的集体记忆和理解。”也就是说，在他看来传统不应该是凝定不变的，它是一个历史概念。今天我们还处在一个发现传统、认识传统并努力与之对话的阶段，照禅宗所言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状况，那么传统与当下融合无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能否到来呢？也许只能交给历史去验证了。